豆子：碎碎念

　　小熊寶寶，媽媽不在家，我來陪你玩。

　　你媽媽去哪里啦？我爸爸去上班了，爸爸掙錢給豆豆買玩具，我爸爸可好了。

　　我們吃飯吧，你用勺子吃飯，不可以亂扔勺子哦，亂扔勺子不乖，要打屁股。

　　你喜歡吃巧克力嗎？巧克力可好吃了，我每天都吃，媽媽說只能吃一顆。等她下次給我吃，我就讓你嘗嘗。

　　豆媽：自言自語的豆子

　　豆子秉承了豆爸的家風，貴人語遲，當然，這種說法不免摻雜自我安慰的成分。

　　豆爸自己兩歲半才開始說話，說的估計還是連電報句都不如的詞匯，當年被豆爺爺和豆奶奶懷疑是啞巴，沒想到日后突飛猛進，竟然發(fā)展為以嘴謀生的人。而聰明如我，1歲不到就吐字清晰，如今被豆爸評價為表達能力欠佳，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我在遇見豆爸和養(yǎng)育豆子之前，沒有聽過“貴人語遲”這個成語，豆爸跟我解釋的時候，明顯帶有一些自豪的感覺，使我不自覺對豆子晚點開口說話有了一絲期許。

　　豆子像爸爸，不僅是外表，他全方位地繼承了老胡家的氣質(zhì)，他說話的確就很晚，本來也該是兩歲多才說的，沒辦法，趕上21世紀什么都提速，很多小朋友1歲就要說句子，豆子不好意思太落后，就在1歲半開始說詞了。

　　有心理學家說了，民間的貴人語遲一說是有科學道理的，那些說話晚的寶寶有更多的時間去積累語言材料，因此一旦開始說話甚至能說得比別人還好。照我看來，說得好不好、溜不溜還有待考證，但話多，嘰嘰呱呱不停是一大特征，之前實在被憋壞了，一開口就進入爆發(fā)期。

　　豆子一個人玩的時候可以挺熱鬧，你在隔壁乍一聽還以為小朋友們聊天呢。他把玩具鋪排一地，然后開始內(nèi)心糾結(jié)，拿起小汽車說：“今天你乖，帶你出去玩。”回頭看見翻斗車，嘴里言語：“大車車，豆豆開大車車。”“滴滴，叭叭——”“我是汽車小司機（唱）——”他一個人嘴里嘮嘮叨叨，倒不寂寞。

　　要是他惦記上一樣東西了，就開始婆婆媽媽地自言自語，前些日子在多多那里開洋葷吃了巧克力，覺得簡直美艷不可方物，迫使豆媽也買了一盒存在家里，“巧克力”成為豆子的碎碎念，睡覺之前絮叨著“再吃一個，巧克力”，我們看電視的時候，他就騎著掃把像幽靈一樣飄過，念咒曰：“巧克力——在哪里——”

　　如果一個成人自言自語就會像個神經(jīng)病，好在豆子還小，經(jīng)常給我增添一點笑料，有時也帶給我一些思索。他對著空氣說：“不聽話，打屁股。”我難免會猜測，這是在威脅誰呢？他是不是被威脅打屁股的次數(shù)太多了，也學會了這招？

　　豆爸有話說：寶寶的內(nèi)部對話

　　語言，是交流的工具。剛開始，豆子是用身體語言、哭聲、表情等來表達自己的。等大一點了，逐漸會用話語來表達自己。

　　開口說話并非越早越好

　　民間所說的“貴人語遲”，其實是有一定根據(jù)的。一個說話比較晚的孩子，他們更需要用身體和情感來表達自己。在這種表達過程中，寶寶可以獲得照料者更多的寬容和耐心。這是人際關(guān)系的完美狀態(tài)——不說話，對方就能懂。一旦寶寶在這樣的互動中獲得很多，他們就會更多地去體會別人的情緒和感受，而不是關(guān)注對方語言中傳遞的信息。越是簡單直接的語言，越接近表達的本質(zhì)。在比較好的照料下成長的寶寶，安全感和情商自然高，這或者就是傳統(tǒng)意義上說的“貴人”吧。

　　而寶寶在與照料者的溝通中雖然沒有使用語言，卻并不意味著這個過程沒有語言的參與。實際上，只要媽媽爸爸在說，寶寶就在聽，在接收言語信息，這是一個長期積累的過程。很多的詞匯、句式經(jīng)過反復(fù)地接收，已經(jīng)儲存在寶寶的內(nèi)部意識中，一旦開始說話了，積累語言資料的倉庫就開啟了，寶寶會進入一個語言爆發(fā)期，這可以稱得上是厚積薄發(fā)了。

　　自言自語是自我發(fā)展的一個過程

　　像豆子一樣，很多小寶寶在2歲左右都會出現(xiàn)自言自語的現(xiàn)象，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成長過程，這個過程的實質(zhì)是寶寶在把媽媽的形象內(nèi)化，讓內(nèi)心中的媽媽照顧自己，或者說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我們知道，母親在寶寶成長初期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寶寶的任何一步發(fā)展都與母親息息相關(guān)，語言的發(fā)展亦同樣。在學會使用語言之前，母親在寶寶心里主要是以圖像的形式存在。隨著語言作為人際交流工具被越來越多地使用，這一點便迅速發(fā)生了變化。當寶寶越來越依賴說出來的語言來達成愿望時，他也使用語言來處理內(nèi)在的事情?，F(xiàn)在，寶寶可以使用語言來召喚媽媽，而不再是通過想象。

　　與寶寶打交道最多的人無疑是媽媽。當媽媽在的時候，寶寶就與媽媽進行面對面的對話；當媽媽不在的時候，寶寶就在內(nèi)心與媽媽的形象進行對話。因此，原先只是以圖像形式存在于寶寶內(nèi)心的“媽媽”變得更加生動了。由于寶寶的發(fā)展，媽媽越來越多地讓他自己活動，因此寶寶與媽媽的互動越來越多地采取了“內(nèi)部對話”的形式。

　　這種對話有時是默默無聲的，有時會被寶寶直接說出聲來，也就是我們聽到的寶寶的自言自語。寶寶會將媽媽的管理轉(zhuǎn)化為寶寶對自己的管理，比如豆子做了一件不被允許的事情后，對自己說：“不聽話，打屁股”，實際上是豆子與內(nèi)在媽媽之間的對話。

　　隨著寶寶人際關(guān)系的不斷擴展，這樣的內(nèi)部對話不再僅限于與媽媽進行，而是包括了與所有其他人的對話。這些人包括爸爸、小朋友，甚至玩具等虛構(gòu)的人物。所以，當我們看到寶寶對著空氣或玩具說話的時候，不過是看到了他內(nèi)在世界的對話而已。

　　小寶寶的自言自語是一種普遍現(xiàn)象，就其本質(zhì)來說，是自我發(fā)展的一個過程。寶寶自己對自己說話，是創(chuàng)造了一個陪伴自己的伙伴，這個伙伴是自己內(nèi)心的保護者，用來防御因為照顧者不在身邊的孤獨感。這就是自我照顧的開始。

　　有不少成年人告訴我，他受不了一個人獨處，必須得有大活人在跟前才能驅(qū)趕寂寞。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應(yīng)該說，他們一開始就沒有找到自我照顧的方式，內(nèi)心停留在了“需要被照顧”的孩子那里，沒有成長。那些喜歡看書，喜歡攝影等，有某種持續(xù)愛好的人，則可以說是找到了自我照顧的方式，書和攝影就是自我的陪伴者。一個真正成長了的人，則更上一層樓，具備了“與他人在一起的獨處”的能力。

　　孤獨的人恰恰是沒有獨處能力的。他們在獨自一人的時候，感到的是寂寞難耐，是空虛不安，他們極力避免獨自一人的情境，然而由于他們種種強烈要求“被愛”的舉動，導(dǎo)致他們最終只能是孤單的。

　　獨處的能力從何而來？一個在“支持性”環(huán)境中長大的人，能夠把“支持性”的環(huán)境慢慢地“印刻”在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無論他走到哪里，無論他是否是獨自一人，他都不會感覺孤獨寂寞，因為他的內(nèi)心有一直陪伴著他的“愛”。需要讓寶寶在一個支持性的環(huán)境中去學習這樣的能力，把支持性的情景直接成為內(nèi)心的一部分，而不是長期需要提供一個環(huán)境來應(yīng)對獨處時候的孤獨。

　　在戀愛中，很多男女都喜歡膩在一起，做什么都要一起。而真正讓兩個人在一起，給自己一點時間去思考自己問題的時候，另一個人可能就感覺到焦慮，這就表明這個人沒有獨自照顧自己，也就沒辦法獨處。而這個能力的缺失，恰恰是在幼年沒有學會自我照顧。媽媽不在的時候，有小熊陪著，可以和小熊說話。媽媽回來了，好高興，又有媽媽陪自己說話了。自言自語，是一種自我照顧的方式，發(fā)展到后期就是自我照顧。

　　當然，假如一個孩子只能自言自語，無法與他人建立某種交流，這可能是一種自閉的傾向，這值得關(guān)注。

　　如果內(nèi)部對話不能轉(zhuǎn)向外部對話

　　雖說自言自語是寶寶的一種內(nèi)部對話，是自我發(fā)展的必經(jīng)過程，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自言自語的內(nèi)部對話會逐漸減少，轉(zhuǎn)向外部對話，從而越來越多地和外部真實的人物進行語言交流。這個轉(zhuǎn)換的過程如果受到挫折，孩子可能會停止語言發(fā)展的過程，甚至出現(xiàn)倒退的現(xiàn)象。

　　一位媽媽前來向我求助，她的兒子9歲了還經(jīng)常一個人自言自語。當媽媽和他說話的時候，他不愿意回應(yīng)。這是為什么呢？

　　當這對母子在我的咨詢室中進行對話時，我發(fā)現(xiàn)了問題所在。媽媽非常嘮叨，不停地發(fā)問：“你在想什么?。?rdquo;“你和叔叔說說?。?rdquo;等等，在一個小時的討論中，媽媽說了40分鐘。我向孩子發(fā)出一些問題，但他尚未回答，媽媽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代為作答了。這個時候小男孩看著媽媽，然后低下了頭。我從他臉上看到的是無奈和委屈。

　　孩子是有表達需要的，但由于無法與媽媽溝通，他就在內(nèi)心創(chuàng)造了兩個身份，自己和自己進行對話。這有點象木偶戲的演員，兩只手各提一個木偶，然后按照兩個木偶的身份、語言進行對話。我們看木偶戲或許會很開心，但一個9歲的孩子這樣經(jīng)常的一個人自言自語，這是一個很令人擔憂的狀況。

　　有的媽媽看著一兩歲的寶寶自言自語時，也會擔心孩子是否也會演變成像這個男孩一樣。只要照料者與孩子之間的互動是順暢的，這種擔心就是多余的。上面那個小男孩，是因為和媽媽之間的互動一直處在挫折中，兩個人常常是各說各的，才造成他不愿意與媽媽交流，或者說不愿與現(xiàn)實中的媽媽交流，而創(chuàng)造了一個“內(nèi)心媽媽”，來完成自己表達的愿望。通常，當現(xiàn)實媽媽給寶寶帶去太多挫折，寶寶就會去幻想和創(chuàng)造一個好媽媽。通過這樣的想象，抵消掉一些害怕、恐懼、無力的情緒，完成內(nèi)心里對“壞媽媽”的攻擊。

　　這個過程也可以解釋成人的很多行為和想法。有些人不愿意與自己的丈夫或妻子溝通卻習慣性地認為別人的丈夫或者妻子好，這就是因為他們通過對別人丈夫或妻子的想象，抵消掉自己面對丈夫或妻子時的無奈，他們把孩童的思考方式帶到了成年，無法長大。